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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知道吗?那种仇人近在眼前,却没办法记住他的脸,又恨又急的感觉。”

君沅这一辈子,大概最恨两个人,两个男人。

淮安兰家,金陵谢家。

一个主谋,一个帮凶,一个与他父亲温家家主同归于尽,一个隐匿青楼七年,被他斩于剑下。

君沅始终相信,对权利的渴望是一切罪恶的起源,而附加的那些牺牲,不过是贪念作祟。

贪者,为名利,为钱财,为美色。

临安温家,修仙世家之首,既然做了第一,不管做得多好,也总有不甘屈居之辈,淮安兰家家主,温父的知交好友,多年来看似闲云野鹤,无欲无求,可内里,早已被嫉妒填满。

人最怕的,不是明面上的敌人,而是对你笑着,却在转身用刀捅进你心口的相交之人。兰家家主多年来暗中筹划,与金陵谢家同流合污,一点点侵入温家内部。

温父冲击元婴后期,渡劫那段时间,温母和年仅十三岁的君沅被留在温家,温父请好友代为照看,兰家家主自然会好好“照看”。

妻儿——这么重的筹码,能彻底要挟毁掉温父的筹码,自然要好好看着。

直到被向来“亲切”的兰叔叔化掉修为,关进暗无天日的牢房那一刻,君沅才开始慢慢体会恨一个人的滋味,而恨这种东西,是会上瘾的。

哪一天君沅已经记不清了,只记得,那天的月色特别黯淡,唯一的光把牢房照得灰蒙蒙,脏兮兮的。应该很冷吧,那时他被母亲护在怀里,没有多大感觉。后来恨意充斥胸腔,也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“觊觎”这个词,久了,就会被有机可乘的人改写为“占有”。这个道理,君沅是在那日突然明白的。

兰家家主觊觎温母,从一开始,他的目的里就包括着这样的贪念。不知是谁说过,当美成为一种罪,悲剧就发生了。君沅永远不会忘记,温母望向他的神色始终是柔和的,哪怕命运不堪到如此,她也只是用锦帕遮住少年的眼睛,温婉地嘱咐,“不要怕,不要想,睡一觉父亲就回来了。”

君沅点点头,耳边断断续续传来温母温柔的哼唱声,有些颤抖,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,很奇怪,他却忍住了掀开锦帕的冲动,向来母亲说的,他都未曾违背。

七年前的君沅纯粹乖巧得如同张白纸,直到眼睛上,一个母亲用来守住孩子一生干净的束缚,被一个男人轻而易举扯开。

金陵谢家的家主,至今未娶,只因,他没办法对女子动心。

锦帕被揭开后,君沅浅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涌进那些肮脏到极致的颜色,母亲痛苦惨白的面色,污秽和着血液的杂色,还有那种声音,他一辈子也不想再听到的那种声音。

眼前的男人慢慢向自己走近,他的眼底全是兴奋,那只手带着厚茧,从他的脸颊刮过,再一点点撕开他的衣服。

君沅抗拒着,喊着,却只能得到男人更丧心病狂的笑声。

他的母亲,那个刚柔并济的女人,受得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侮·辱,却见不得儿子在一个男人身下承·欢,她浅笑着道,“阿沅,别怕。”

这句别怕,却是一个母亲用生命成全的。温母毅然决然咬舌自尽,生生在君沅面前,用她的死换来了兰家家主最后一丝怜悯。

“住手!”他制止了谢家家主最后的动作,救下了一身伤痕的君沅,却再救不回心里满是窟窿的温沅。

那天的月色很暗,那天的牢房很脏,那天的少年开始慢慢腐烂。

生而为人,我很抱歉。

第26章 立地成魔·君沅

没有折扇,没有醒木,君沅却像个说书人,恍若置身事外般,娓娓道来。

“我说过,欺负你的人是我,我的不好,也只能由我告诉你。”精致漂亮的少年抬起头,认认真真地望着君匪的眼睛。

她收敛好眸底的痛色,浅笑着递过一碗漂着姜丝的红茶,君沅愣了愣,从她的手中接过来,“小胖,其实我......”

我对我自己,感到失望。

君匪心中明了,却是轻笑一声,“没关系,他们都因失望离你而去——”她望着少年隐隐希冀的浅色眼眸,揶揄道:“我也是。”

“是吗?”

君沅轻轻问了声,眼底的神色看不真切,他苍白的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,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,君匪却从中嗅道一丝...山雨欲来的气息。

*****

笠日一早,君匪如以往那般进行晨练,这些时日,她的身形在慢慢改变,微胖不见,身材虽称不上玲珑有致,倒也匀称。

只是今日,她却敏锐地发现,身后有些许不寻常。

若无其事地跑至一处拐角,君匪小心隐于粉墙黛瓦的建筑后,静静等待那抹不远不近跟随的身影出现。

很快,一只做工精湛的男式靴子悄然走近,她往上看,雪白的弟子服,乌黑的配剑,如此强烈的对比却没能压住来人一分颜色。

“咣当...”君匪提在手中的虚弥剑蓦地就掉落了,响声清冽,就如万兽场那一日般。

男子微微讶异,他拾起剑,抬头递还,唇边勾起一抹笑意,温润而干净,如冰雪般清冷的气质霎时无影无踪。

君匪回过神,心却不受控制地颤动,眉目如画,清雅出尘,这张脸,和前世叶湑那张脸,不差分毫。

此时此刻,就近在眼前。

“君师叔,您的剑。”男子恭敬有礼地归还。君匪愣了愣,竟连声音,也是那样相似。

“多谢。”

她镇定下来,问道:“这位师侄,你悄悄跟随我,所为何事?”

“君师叔,徐业有话想对你说,很重要。”他眸光恳求,接着道:“能否请您移步,随我去一处地方。”

“徐业...你有什么话,难道不可以在这里说吗?”君匪反问,却见对方脸色悄悄涨红,玉白的脸上桃花色蔓延,像极了叶湑。

“君师叔,暂时没办法和您解释,您相信我,随我去好吗?”徐业再次恳求,面上显露出了急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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